王骧陆:入佛明宗答问2024-12-06 08:52
序
吾师王骧陆居士主讲于天津印心精舍凡七稔,于学人莫不随机启发,同门中得明心要者莘莘然,迩年皈依日众,请法之余,问答甚多,同人等扼要记录,裒为一帙,乃前所辑之《乙亥讲演录》中有未及者。天津张居士聘三,发心流布,以供同参,并嘱为之序。窃惟印心宗旨,唯一大事,良以众生苦恼,哀莫大于生死,事莫重于成佛,而成佛关键,又在明宗。遂请于师,以入佛明宗答问为名,先印初编,使初发心者,得入佛之门,已入门者,得明宗之路,必先知乎所以谓之佛与宗者,究竟是一是二,然后豁然于所谓入者明者,如是而已。呜呼,佛法陵替,馀风之未坠者,惟禅净密三宗。学人以不能明宗故,于禅则畏其难而避之,于净又忽其易而轻之,至于密法,则更疑为神秘而或观望焉。于是交诤互诋,各树门庭。宗既不明,佛固不可得而入矣。彼不知禅净密者,皆属明宗前之方便法,及至归元,一切都舍,复何有难易优劣之可分,然而时节因缘,岂可久无不变,法贵当机而转,事亦应运而兴。十年以来,世变沧桑,于斯文将丧之际,忽有异军突起,一振宗风,足以会三宗而开般若,尽法利而速其成者,厥为心中心密法,岂非因缘时会也哉。溯自我大愚阿阇黎开山以来,骧师缵其绪而日臻光大,广摄无量之禅机,引归究竟之净土,凡我同门,胥已共喻,所冀群起而发扬之,俾世人于佛法分宗之执见,如金在炉,渐以熔化,同归性海,同证菩提,既以此编为慈航,庶不负骧师入尘普度之婆心也夫,是为序。一九四○年庚辰新春京江蔡钟驹谨序
入佛明宗答问
(初编)同人敬录
问:人何故而应当学佛?
答:为了生死故,应明此一大事因缘故,此是正宗,亦名正法。
问:人因何而入生死?
答:人各各有佛性,本来清净寂灭,无有生死,只缘见境而起妄见,执取不舍,随幻心以转辗流浪,遂入生死,且习久不觉,此入彼出,六道往来,无有止息,遂名生死轮,而一念之起灭,即一生死也。
问:如何能了生死?
答:了有二义,一为了解,明白了生死之义,本不得者,此属于理。二为终了,在明心见性后,永不入六道者,此属于事。但此二了,仅断分段生死,终未离义,亦未离法,遂未离心,毕竟还在生死中。必待功深力足,法净心空,了了了时,无可再了,则不取生死,不厌生死,此变易生死了,而生死真了矣。
问:学佛何以能了生死?
答:生死之义,非佛出世,人世终不得明,终不得了,所以恩深难报,虽粉身碎骨,无以酬也,而佛尚有种种了生死法门,为人方便不可尽述。
问:何以佛有种种法门?
答:因众生有种种习性故,如病有多种,方药亦多种也。
问:方药虽多,究有所宗一否?
答:曰有,佛以众生之所以入生死者,由一惑字,以不识自己未入生死前之本来面目,故惑。不明一切因地与果地,故惑。能使其不惑,则生死自了,此惟令其明自己之心,见自己之性。所谓方便多门,归宗不二,是第一义,名曰宗一。
问:舍明心见性外,另有法门否?
答:只此一门,除明心见性外,诸法皆不是佛之正法。
问:何故不是佛之正法?
答:佛是觉义,以不明心地,不见心性相貌者,不名正觉,故不是正法。
问:在未明心前,修一切法门,如念佛讲经持咒等,岂亦名非正法耶?
答:曰然,因了生死成佛,是究竟义,到彼岸为宗,此念佛等法,是坐船乘筏法,为归宗之前方便,及到近彼岸,自身两脚跳上岸时,才是真佛法,及已上岸,连佛法亦不有,一切清净无余,斯则名为佛矣。
问:佛法何以要分宗?
答:佛本不分宗,是为后来人方便,然反分门户之累。如守戒为律宗,本来戒体戒相具足,利根人原可一悟成佛,但愚人一法不能开悟,势必加行他宗,故律宗者,以律法归于宗也,非仅以律为宗也。禅者,以禅定法归宗也,非仅以禅为宗也。又修禅者,非不修戒律,且戒律亦有初学久修深浅之不同,方法亦宜随变,非废之也。净土宗者,亦以净土法归宗也,归宗后,方可往生,然往生咒,密宗也,斋戒,律宗也,发愿,心宗也,尚必以各宗为辅,始可行坚证实。若专以净土为宗,则鄙小之见,必不肯兼修他宗,而立秽净之劣见。今之不求自己功行,发愿往生,一味谤他宗分门户之辈,已背净义,非佛弟子,断不能往生,故分宗非佛之本旨也。
问:然则分宗究有碍否?
答:曰无碍,只要明白宗旨,分宗为便于专一起见,乃一门深入之意,不故立门户则可,而分宗之义,因各人根器不同,有性所近者,故立先后,及将到彼岸时,则同一归宗矣,亦不至执取一法矣,譬如大学中学之课本,自异于小学也,非小学为劣而大学为胜也。
问:各宗归宗之义可略示否?
答:可以。佛法各宗,有直证过渡二种,兹约述如下:
(一)过渡者,先使修至万法归一后,更由一归宗者也。
甲、相宗,破相无余,然后归性者。
乙、律宗,以戒律摄心于一,然后证入法空见性者。
丙、天台,先修一心三观成就,然后空观见性者。
丁、净土,先修至一心不乱,证入阿裨拔致往生后,再修至华开见佛者。
戊、密宗,此指东藏现行所传诸密法,先由事相仪规,摄心归一,然后再修无相密,直证悉地者。
(二)直证者,下手即寻一归何处,直指心田者,此必随根而授,非可普传,且有仗佛力与自力二种。
己、禅宗,此不假文字语言诸法,仗自力一意寻参证入者,以仗自力故,非二三十年不能澈了,且痛师资之日少,加以时代不同,根器日薄,无人敢于问津,不得已求过渡法以自了,转入他门,此最可痛心者也。惟佛法无灭时,以佛性无灭时也,今之入佛者,皆具夙世因缘,利根亦自有人,徒以师资太少,接引乏人,遂都湮没。今于禅宗衰落之际,忽有异军突起,为宗下开一无上方便法门,则无相密心中心法出世因缘也。此法至今不过十年,于民国十七年(1928年)行于世,此十年中,亲证心地见实相者,不可胜数,以无不与禅宗相接,世遂以禅密名之,虽于名法未合,而事实如是耳。
庚、印心宗,即心中心密,此仗佛力,三密加持,不重有相,唯证心田。以一切修法,为大愚阿阇黎庐山亲证后特定之法,故后人依之而修,必可于二三年内证入,无三十年问津之苦矣。在初,世人只知为密法,而未了直证心田与禅宗会合之理。至十九年后,大师临隐去时开九次般若法会,始以密意示人,当初受法者,七万余人,中途不疑退者,不过百也,而与于九次会者,只四十人耳,故未尝味而谈味者,终难明其奥妙,何可以口舌争耶。
问:在中国佛教中,以何宗为大?
答:法无大小也,论人数,一若净土为多,然真往生者极少。只禅宗一门,其潜力最大,中国之所独有,推行于日本台湾等地,印度反无矣。国内修禅定者,向不与世通,而国人根器特异,如老幼男女内道外道,莫不喜欢金刚般若经、心经、坛经与弥陀经也,可见其潜势力之大矣。世人每以弥陀经为净土经,不知其为禅宗之要经也,修净土者,只行其上半部,慕其极乐而已,未能通达实相之妙,如不通宗者,决难得其妙谛,会内同人,自修心中心法,印入心地后,无不喜诵此经,此经亦最难解,非可以文字语言表者,本舍于第四年始讲此经,亦意在融通各宗,勿分门户耳,此各宗之大略也。
问:入佛明宗,下手之法如何?
答:此无定法,当随机而决,授法前,先审其人,然后付法,本舍印有《乙亥讲演录》一书,虽觉简陋,然尚不致误人,内分启机、正修、印证三门,亦为入门者方便,而以明宗为第一义也。
问:心中心法人人可修否?
答:未可定也,在未修心中心之前,另有他法可授,用以接引也。
问:印心精舍何以亦参用禅宗语录诸书?
答:非用也,借以考证其内证之深浅而已,在未明心地前,亦在不许看之列,不独此也,读经亦在其后,以早读仍无用耳。
问:修心中心法后,即可了生死耶?
答:生死之了不了,在自己而不在法,如自己不痛切,任何妙法皆无所用之,以此等人,佛亦无可奈何也。心中心法,未必人人当机,在各人因缘耳。
问:禅宗何以称为宗下?
答:禅宗比较他宗,至为简捷了当,以无教相可名,故曰宗下。不知禅定法亦尚未归宗,宗者,究竟寂灭之圆觉实相也,空净无染,更无法之可言。今言禅定,即未离法,即不是本相,故未名宗。是以禅宗者,以禅定法归宗也,非禅即为宗也,及至归宗,并禅亦不有耳。
问:一切法门,是否先以销除种种习气,抑先以明心为主?
答:此问至为紧要,世人纷纭莫决,即是此点,当知先明心地,后除习气,是千古不磨之定论,心地不明,如入暗室而不开灯,虽欲整理一切颠倒,实无办法。习气是现行幻心之流转,如摇动之灯,光虽迷闪,究无碍于火也。故人虽颠倒,乃一时之迷醉,其佛性本体无二也。通达不二者,自能釜底抽薪,不从习气上下手,先从觉上着力,一觉即回复本来,否则硬制习气,见功于一时,而非彻底清了,久久外境力强,又被境夺。入暗室而言整理,岂非盲修瞎练也哉。
问:各宗归宗之法,其义云何?
答:各宗各法,意在借用,必修至法空,归到心地本来面目,方得名了。如戒律者,人徒知以守戒律为宗,此是方便初学人说法,论其究竟,必以空戒为义。以戒者,戒其心也,心既空矣,则能所两忘,善恶都净,无可戒者,斯名得戒,又名戒具足,他宗亦同此义也。
问:净宗念佛之义云何?
答:念佛直接生西,非念佛之义也,以念佛法摄心归一,自净其土,方可入弥陀愿海,而与诸上善人相合,以众生生者,皆必阿裨拔致也,此名不动地,非明心者,不能如是。故念佛者,改念贪念嗔念痴之习,而习于念佛念法念僧也,常念于佛者,时时不忘觉性,不离本来也,此名真念佛。古人念佛,不似今人之口唱,古人时刻不放松,时刻念佛,二六时中,不杂用心者,即处处不忘本来,非故作如是,亦熟极功深,打成一片,流露于不觉耳。又古人念佛,只在当下一句,若已生若今生若当生,非若今人之求于死时,以顶暖即为上生,是重于临时,而不求于平日,欺人自欺,可胜叹哉。
问:带业往生之义云何?
答:带业者,其习气未净也,彼以愿力足,行持坚,心已摄一,故可往生,至于三业尚未清净无余,不能成佛,况菩萨亦尚有习气耶。
问:密宗即生成佛之义云何?
答:此言明心后,显法身见实相,为成佛也,非习气亦净也,惟证法身后,除习气方有办法,方入正修,非于此生,并习气亦净尽也。
问:尝见许多用功人,多年苦行卓绝,然终不易得究竟,到了仍无把鼻者,是何原因?
答:此有数因,其咎半亦在师,师无方便力,识其根器,一也。不予以合机之法,二也。自己未先彻悟,不得不袭老法以示人,不知变通,三也。未能预杜学者病根,四也。为学人解义未清,入于盲修,五也。故立门户,六也。强分胜劣而求名闻,七也。
至学人之自误者,一曰求佛不求己,二曰考师不考己,三曰多依赖性而贪省事,四曰心不痛切而少恒,五曰性急多疑,六曰不肯于人事上练心,七曰器量太小而福薄,八曰贡高我慢,不虚心而疾入,九曰善恶之见太深,十曰不明本来。此皆误人而自误者也。
问:何谓解义未清?
答:如初为人说法,必为彻解法义,方不致中迷疑误,如定字空字佛字无字等,皆不可依表面字义而简释者也。定者,非如木石不动之定,虽于动中,心不被境夺而惑乱,此为定也。空者,非有无之谓,乃一切正有时,其体无自性,本来空寂,不住不执取之为空也。佛者,非单指佛言,凡觉,凡寂,以及本来实相,皆名为佛也。无者,非有无之无,乃毋执取之谓也。诸如此类,非反复阐明,学人必至误解,引人盲修,可不惧哉。
问:修持之法,究有次第否?
答:本无次第,但亦可假定如后:一曰先明根本,以明心见性为主,二曰除习气,三曰除余习。初步功夫,非仗法不可,然自力为主要。二步功夫,全在人事上练心,第三步,在意境松活念念不忘,而勿执取于法,恐反不活泼也。又初见道,次为修道,次为明道,次为证道,次为运道,运用之也,次为空道,即空法也,再次为忘道,此空空也,如是刻刻不离于道而无道见,斯得大自在矣。
问:究如何而合学佛之本旨?
答:在不惑二字,众生无不由惑造业,因业受苦,苦复为惑,今以慧破惑而解空,因空而得定,定则慧生,以此三轮,破彼三轮也。
问:学佛之大机大用究安在?
答:在定慧体三力。定力强,心自不能惑,不淫不屈不移是也,慧力足,则识见远大,因果明了,自然不入恶也,由此二者,自然身体力强,方足以任大事。凡一国家之兴替,赖乎民族精神,此真正民力,用之于世,方为国利民福,得佛法之大机大用矣。故佛法非消极自了,正是积极用世,杀生成仁者,非具大布施之精神不能。故佛法必以明心为第一义,惜世人了解者少,仅以死后往生西方,自了消极目之,其咎在人,非法之误,岂不冤哉。
问:理解无补于事修,则事修有成,理终无所用之,是可废弃之矣?
答:理解者,所以正事修者也,如地图是理解,行路是事修,两无碍也。若一味读地图而不走路,固属不可,但不看地图,一味瞎走,亦不可也。且理者,事之蕴于心者也,心中事也,事者,理之表于境者也,境上理也,理事不二,两无伤也。惟世人有偏执之病,强分胜劣,失之远矣。
问:佛与菩萨,菩萨与金刚何别?
答:世人偏执好分别,每以佛为最,菩萨次之,金刚又次之,不知一切众生都是佛,何况菩萨乎。惟菩萨者,功行未圆者也,其实明心菩萨,即是佛位。佛是寂灭之性体,菩萨金刚乃慈悲之妙用。在三昧定中是佛,由三昧起,广度群品,是菩萨。于诸行中,了无法见,动静一如者为佛,能所未忘,法见尚在者为菩萨。又温和顺度者为菩萨,忿怒逆度者为金刚,同一菩萨慈悲也。又弘法者为菩萨,护法者为金刚,然而护亦弘也,皆方便也,知方便则魔亦化为佛矣。
问:何以魔力如是之大?
答:初学人不辨魔佛之义,遂若惊弓之鸟矣,当知魔亦佛也。只此一念,颠倒惑乱者为魔,故从麻从鬼,鬼多如麻,其乱可知。妄心分别颠倒,亦由是耳,若此一念清净无染,了无执住,内魔既息,外魔亦亡。息者归入自心也,以魔佛同一为我之本体,故其力相同而相对。识得根本,魔军自破,顿开佛慧,文殊亦难与辩义,此言心转般若,其妙如是。学人当从佛上用功,勿从魔上生怖畏,自己不肯用功,见他人过处,才是魔耳。
问:开悟之人将如何考测之耶?
答:开悟者,悟于心也,此学人自己事,他人何可测度。惟过来人知过来事,不开悟者,不能测他人功行之浅深与所证入之如何程度也。今之妄评某焉开悟,某焉成魔者,必其人先已成佛而可,或其人做过魔子,何也,如考场中之主考,其学识必过人而可,否则妄评颠倒,即成大妄。为一时之快论,其罪小,若由是而阻他人进步,则罪大矣,此口业中之绮语是也。
问:初发明道人,往往流露骄慢之习,何也?
答:骄者,自恃其所有也,此亦非他人可测,世人徒见其不逊,以为骄,然则师之与弟子,加以棒喝,此亦名为骄耶,同门中直道而行,直言规过,亦岂可名为骄耶。总因世人责人严,已成为习,不受直言,但见其骄,而不知其用意也。又初发明道人,以欢喜之流露,不觉手舞足蹈,而对方嫉忌之根未除,宜有此误会。又骄之为害,入于自是,学业不进矣,此属害己,未有误于人者也。至于明道人,已有师资之位,若其人能受其呵斥,福缘已属不浅,当感激之不暇,岂可以骄慢目之。又患人骄慢者,其人亦必骄于人者也,倘为彼之骄慢所动,即我生死之可怖,又安知彼之故作此态以试我耶,故君子必自反也。
问:往生之义可开示否?
答:学人当先知往者惟心,动愿即已成就,如静坐而观九宇,万千世界,无不包藏于怀,则西方世界,亦在我包藏之中矣,万物皆备于我,更有何来去耶。
问:学人入佛,多自阻碍,其最甚者,果属何事?
答:惟量小二字,为阻道之最,佛故首重布施,以众生但知执我,我执愈强,其量越小,不能发大心承当,一也。见小事即惊怖,大事更不堪矣,二也。好与人争胜,坚执勿舍,三也。其机呆钝不灵,四也。善恶之见难除,五也。为说平等不二法,必不堪承受,六也。虽布施亦只限于有相,而小者更不能舍去我见,为真正之大布施,七也。此关不破,则一切学问,皆难深入。凡中途疑阻者,皆此因缘耳。
问:有人云一切革新,佛法亦应革新,然否?
答:非是,心无新旧,佛法亦然,不可革新,当云复旧,因已失其本来也。惟方法允宜变通,切不可胶执一法,因时代不同,因缘亦异,人性又习于浮动,断不肯拘守一法,入无相门,比较尤难,当以多法引之,先使感有兴趣,然后可言上乘。
问:今有两种人,一为拘谨,一为浮活,此二等人,谁先成佛?
答:先后本难预定,比较则以浮动者为易,因由活而定,尚有办法,由拘谨而转活泼则极难也。
问:善人与恶人比较又如何?
答:善人有不等之善,由恶而转善者较易,因其机性,本已活泼也。恶亦有不等之恶,五逆十恶人,比较容易,因其胆识先具,只不觉耳。若疲软取巧虚伪不实之人,尤甚于恶,是为甚难,因其病在骨,如得痿症者必死,五逆十恶,如火症伤寒,虽险而可救,然不就医不服药皆无用耳。
问:近代众生,于何类中根器比较为利?
答:此有五种,一外道中人,二青年学子,三政客,四摩登女子,五优伶界中人,此中根器好者居多。因外道中人肯吃苦勤修;青年学子好奇,而有勇气;政客多思想;摩登女子,男女之见不坚;优伶时时逢场作戏,易悟入于幻,皆可造者也。惜调伏之不易,彼不信则已,一信则精进甚速耳。
问:同一学佛多年人,何故成就各不同耶?
答:学佛不当以年计,当以世计,因不于一佛二佛种善根也,在今世,甲为年多功深,论多世,则乙又居上,故后学之不可轻也,知此则亦勿骄于人矣。
问:欧美人可学佛否?
答:有何不可,但入无相大乘,则甚少,因彼视生活太重,而我见过深也,惟法国人比较不同,因富于感情,思想多喜自在爽逸,故多诗人,而古意盎然,其国地位,又居欧洲之中心,如中国之长江流域,民性灵活深默,故可学佛。
问:佛法不外体用,用之义可得闻否?
答:佛法论体则一,论用则无量,般若妙用无尽。佛故说般若垂三十年,重重无尽,几无一经不说般若,皆由用以显体也。心经中菩萨与三世佛,无不依此,况众生而可外此耶,虽然,心地不明,般若不启。简言之,学佛只此一事,无他事也。
问:佛说许多经,演许多法,乃佛与祖师,又云无一法示人,何也?
答:以本来诸法空相故,恐学人之执取也,且法属借用,法不净,则生死不了耳。
问:禅宗妙处虽不可说,究可表否?
答:妙无形相,非可指授,故不可说。以已知者,则不必说,不知者,则虽说而亦无用,惟同证意境者,亦非不可说也。禅宗妙处,在一逼字,逼其觅自己之本来平等不动之相貌,根利者一觅即得,一得即承当,一承当即通达无余,凡所有相,所有法,当体解空净尽,即是成佛,毫不犹豫客气。所难者,不逼不觅则不见,正逼正觅时,又已非本来平等不动相貌矣,重不得,轻不得,是为甚难。且死参不活,钝根人,虽三十年,亦未必能罢参耳。
问:何谓信具足?
答:信佛,信自己是佛,信一切众生皆是佛。信师,信法,信一切法空,皆不名信具足。必信自己之本来面目,如是如是,方名信具足,而行愿等等,方肯真切实。
问:修心之义云何?
答:凡物有成坏者,方可言修,心非物也,无杂无坏,云何而可言修耶,惟有迷觉,故心只可言明,明心则性自见,般若自开,学佛者,只此一事,无他事也。
问:习气为害,固知之矣,但明知而不能除,此为人生大患,如何可消除之耶?
答:习气者,心垢也,心上起垢,还从心除,此不足患也,只要明心开觉,用般若以扫荡之,习气自然而除,今人不从根上着手,故虽行持多年,终无办法,所有习气,只是暂止,或压住不起,遇缘复生,学者应当知明心是第一关键,若不于今生彻了,来世倘有因缘,仍必从此门入也,余前注释《圆觉经抉隐》,于此义最详,可一参阅。
问:佛与众生,固知有别,然最要点究在何处?
答:佛与众生,体实不二,用却不同;性实不二,心却不同;识实不二,智却不同;众生如能心起妙用,转识成智,即完全与佛不二,但因缘不同而已。
问:心净则佛土净,心又如何净法?
答:只要认识本来,心之不净者,由于见不净,见由我执而起,执又因见而坚,见成为习,则逆我见者,憎恶之念自生,种种烦恼起,心亦不平等矣。净者,无染之谓,如善恶二字,不能不分别,但切不可坚固执取分别,如恶人作恶,为环境所驱,初非本坏,既成为习,视为当然,但其本体性,毕竟无杂无坏也,我如起妙观之用,知世间一切,法尔如是,自然平等智开,譬如我父兄子弟,素性本极和顺,偶然饮酒过量狂醉颠倒,正醉时,虽一切不可理喻,究不可视为非父兄也,以明日酒醒,全复本来矣,世人严于责人,断不肯以酒醉之父兄为比量观。为我见所障,此妙观智之所以难启,而平等智之不开也,推求其根,仍由八识大圆镜智之未得,体不立而言用,心不明而求净,此即因果颠倒,可叹可叹。
问:因果之理如何?
答:因果者,天经地义,不可动摇之律也,世间一切一切,步步不能离因果。今言因果者,只说报应因果,使广博无量之义,缩成微末浅小之理,岂不可痛。世事纷坛,人心颠倒,战争之果,动死千万,其因果可谓大矣广矣,密矣远矣。得如此痛苦之果,而人尚不悟,则因果之不明,可深痛也。言因果者,但说报应二字,欲求其回头,等于杯水车薪耶。况谈因果者,其人多半不明因果,闻我言者,纵不恼怨,亦必心不为然。不知学佛不从明心下手,即是不明因果;不求先开般若,而欲求除习气,即是不明因果;不达自己是因佛,即是不明因果;眼前一切是因果;明明如是,我却被境夺,即是不明因果;执我为因,颠倒为果,不痛切除我见者,皆不明因果者也;不以眼前明白痛苦事告诫人,而以未来不可见之报应,希望愚人信入,即是不明因果;人未有不自明而可明人者也。是以众生不知因果,凡夫怕果,二乘怕因,菩萨不昧因果,佛则了了因果,人如不明因果,与盲人何异,学者慎勿轻于因果哉。
问:前闻开示云,世间恶事,多半是善人所作,其义未明,乞再开示?
答:善恶等事,都因见而立,见之坚固执持者,其脑中影象勿舍,日久自然引出,照样去做矣。善人对于恶事以疾恶之深,影象亦深印勿忘。如种种残虐酷刑方法,本来不著意,乃因善念过切之反动而留于心,一遇机会即无形引出,再加心未平等,一时嗔心之难制,过情之举,势所必然。前清某抚军嫉恶而好名,一年中杀人逾万,其冤枉者无数,民不堪其虐,当时彼无刻不想做好官也,岂知其为恶之过甚,而终以自杀哉。故心地不明,则见不净,虽善亦必辗转归入于恶,以未究竟耳。
问:修法功行,有紧有松,有收有放,其义云何?
答:修行只是练心,调伏其心,不离一切人事,用心处,要时紧时松,紧者,防严之意,恐其放逸也,松者,圆通之意,恐其胶执也,故律己宜紧,对人宜放,用法时当收,则易精进,不用时当放,则机可灵活,是谓调伏,冀得自在而已。
问:世人何故性多活动,学佛求定,是此意否?
答:世人在表面,似乎活动居多,其实定亦不少,惟非慧定而属顽定,如人人有一我见,始终不放松,不肯半点通融也,倘肯活动,亦自让步少争,世界和平,基于此矣,其人之痛苦烦恼,亦自此减矣。
问:音属于耳,何以名观,观世音菩萨之圣号,又所何义?
答:见虽心见,非关于目,闻亦如是,当初大士由耳根悟入闻性,因而得道,故名。此慧心内发者也。盖一切音声得闻者,无不由外来,入于耳而能听,遂以为听之功能,全属于耳矣,然心中起念,一切声浪,宛然在耳,外实无声,亦未过耳,则此可听之功能,在心乎,在耳乎,由此悟入,亦性起妙观之用,故曰观音。由此而起普世同体大悲,知世间一切众生,亦复如是,同具佛性,故名观世音。南瞻部洲众生,耳根最利,故与大士缘最深也。又普陀落伽山,在印度洋之正南,无神通不能往,非今之浙东海外普陀也。
问:地藏、文殊、普贤、观音四大士,何以有地水火风之别?
答:地藏王者,悟自己之心地宝藏而成道者也,故属地,此系自悟成道,然不忘度生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实则早已成佛,作此语者,恐人之徒知自修而不发大心,甘作罗汉也。其慈悲大愿即是观音,观音慈和若水,万物赖水而生,得大悲水以为饶益,故观音属水,地藏经第十二品,佛说观音与世人特具因缘,意在利己利他,虽非二事,而大士合为一也。但此非修行不可,精进勇猛,若大柴大火,如普贤之行愿,故普贤属火。及其所行成就,般若之圆转妙用,清凉活泼如风,故文殊属风。合此四大士者,即成为佛,成佛因缘,终不离此四法,固以寂灭之体为佛,而般若灵妙之用为菩萨矣。
问:智与识何别?
答:无别也,智亦识也,以无识即不能启智,惟识之圆通方便而究竟者,乃为智耳,皆同属于幻心,毕竟非有,故曰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问:何谓神通?
答:神者智也,通者达也,智足以通达一切,不受境夺者,曰大神通。
问:佛何以有六通?
答:五通外道皆有,独无道通,以无智也。佛则定慧成就,以六通为体而五通为用,故道家之五通是修得,终必退转;佛家五通是证得,由体起用,无尽藏也。
问:道家宗旨,是否专求肉体长生?
答:不尽然也,道宗久已失传,今之道者,已失道之宗旨,但取于术,去道益远,即养身之术,亦未得其全,真正道宗,亦在练心,惟仅做到万法归一,惜未见性,故不能空法,再进一步,与佛不二矣。余前著有《道法宗源》一文,为日后接引道众之用,其度鬼治病诸术,密亦有之,此属用而非体,修行当以得体为先,孔子所谓先立乎其大者是也,是以通佛即通道,其间不可以寸。初学者,门户之见过深,一言道教,即存鄙弃之见,此即非佛法广大之愿,不能成佛也。
问:内道外道不应分耶?
答:为初学人定宗旨,勿入歧途,以乱正修,原不可无分别也,不知明体达用,即不应有此见矣。且学佛而不内究心地,外取诸相,即皈依外道也。纯阳祖师皈依黄龙后,自恨从前用心之错,是外道而内道矣,知此又何伤乎。
问:纯阳之义作何解?
答:此即直心道场之意,凡心地光大者,纯乎阳明,一有我见,即入阴魔,安能成道。
问:大小乘之义云何?
答:分大小乘者,法之前方便也,为初学人不能直受,故以小乘引之,若已明根本,当启般若妙用,更无定法。《法华经》言:只有一乘者,并此一乘亦不可得也。
问:如何而可名善知识?
答:善者善巧,知者知人之病根所在,而以药为之对治,以方便力度生者,曰善知识。但其人不必尽有学问,一言微中,足以启发人者,亦善知识也。然有人本有学问,而无善巧方便之力,亦非善知识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也。是恶人亦可为我善知识,在我之自择耳,惟盲于目者,有色不见,终无用也,能见则自己亦善知识矣。
问:佛何以不能度无缘之人?
答:缘之一字,难言之矣,无缘之人,丝毫不可相强,勉强而行,必多烦恼。人妄想名利而不可得,因贪而嗔,亦无缘而强求者也。如其人之不可度,菩萨以慈心过切,往往强而行之,亦未达因缘者也。终不免微细烦恼,是法见未净,故菩萨亦称众生。又缘者,前因也,假使无前因,今亦无缘。如人有奴仆,夙世亦为人服务者,不必定有此事,要有此平等心量,其福德亦已不可思议。佛为菩萨时,无一事无一时不与人结缘,遂成此佛土庄严。故知为人者,即以为己,愚人不肯为人结缘,以为利己,而不知其自害也,是可怜悯者。又人事往来,无非相对,借人一金,只还一金耳,若为人结缘,救济于患难之中,则还报者,必十百倍也,设有不还则亦了结前缘,或放账于未来,因因果果,无有不报者矣。
问:世法出世法应分别否?
答:论事固有可分,论性体则不能分也,亦不可分也,当知动心即已入世,若与世事和同,而心不系染,即名出世。
问:出家之理如何?
答:为烦恼故遂欲出家,大乘人不以儿女家庭为家也,必以回家为出家。回家者,回复本来清净无染之德性,明心后,一切无碍,名回家,亦名真出家。若执取清净,厌恶尘劳,即永无出家之日,其表威仪者,是尊重佛制,方便利众之法。然必自己先明根本,堪以度众,再显此威仪不迟。倘父母在堂,人子之义未尽,佛本不许,以佛门中无不孝之佛子也,纵身出家,亦负养亲之义而背佛矣。又真明心者,必不以喧静动其心,心既平等,会入不二,便无此分别矣。
问:佛有分别否?
答:分别有善不善,善分别者为佛,于第一义则不动,以动定一如也。
问:佛出门乞食时,闻亦有人戏以鱼肉布施者是否?
答:小乘经上或有说者,然佛亦必受也,佛已无心于腥素之别,但见为食料而已,菩萨则稍异,先为鱼肉加持咒力而后食,对施者亦无憎恶之念,外此者,必憎怨而起口舌矣,是口素而心未必素耳。
问:修道人何以必要根器?
答:凡人根器,论本体原无利钝,惟因缘不同,习性亦异,故有高下之别,如农夫之于农事,文人之于翰墨,军人之于战略,工师之于机械,各有所长,易地而处,皆为钝根矣,修道人惟以心量广大,意境活泼,于世事不易动心惊怖,聪明而又肯老实者,为上上根。故择修道人如择璧玉以为印玺,第一择大料而质地精良,第二良工之雕琢,第三打磨光润,第四入土以去火气,然后可成全材而供诸庙堂之上。是善根者,质料之精良也,因缘者,得良工以至入土出土也,供庙堂者,福德也,三者不可缺一,且必多具也。
问:师与弟子间之关系,何者为最重要?
答:曰缘,为师者尤当知缘,缘有满时,切不可强,不见机而逆者,必至吃力不讨好也,且求道者,尤不可止于一师,善才五十三参,苟能归自性般若,则五十三者,仍一师耳,然未可责望于今日之新学也。君子之交淡如水,恐缘之尽也,惟已超出世间者,不在此列,缘之久暂,在义不在事,论事有长短,论义则无尽,非世情可得而限之也。
问:上报四恩之义云何?
答:四恩者:一父母,二国王,三佛天,四师长。余意更有四,一父母,如建大屋,予我以大地,先得为人之基本;二师长,为古圣先师,及天之师长,为我先打脚跟,立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之八础;三佛菩萨,由此大厦庄严,可以建筑;四众生,一切顺逆诸境,皆属雕刻打磨因缘,赖以完成。此四恩者,同一难报,难者,言不可以世情为报也,世情为相对,故分厚薄而有尽时,此则不能分也。余一生最怕负债,若此债者,则又无法偿还之矣,虽我粉身碎骨,亦难酬佛恩师恩之高谊,其惟弘法利生乎。又凡人如发心成佛,佛天欢喜无量,冥中自得护念,亲恩与众生恩之报酬亦由此成就矣。
问:何者为人生最第一最重要最便宜之事?
答:人生以成佛为最上第一希有之事,以明心为最重要之事,以通达世出世法为最便宜之事。
问:人生以何事为最痛苦?
答:以心不安为最痛苦,不安都由不空,不空则不知足。凡有所求者,必因缺乏而起,如是,求富必是贫相,求贵必是贱相,佛以一切不求,而福德尊贵,不可比拟矣。人每疑佛必不取富贵,不知佛原不取,而亦不厌弃也,随因缘而转,来亦不拒。古之帝王亦多矣,独尧舜为圣,何也,以心德巍巍,不可臆测,其能弃天下者,正其取天下时,不以天下动其心也,不似后人之患得患失也。
问:密宗以定慧交资为主,则戒岂可以不修耶?
答:戒定慧三德,缺一不可,密宗最重戒,惟修法与他宗不同,以定慧中已得戒也。学人当知戒者有因地戒,使心之不惑不流,自离于恶也。有果地戒,警过去之恶行而忏悔之也。若以定为体,慧为用,体用一如,则心自空寂,空则自定,定则慧生,定慧交资,念不妄发,无恶可戒,此真戒者也。如手结印,不能再作杀盗淫矣,此身戒也,口持咒,不能行口四恶矣,此口戒也,心无妄缘,贪嗔痴念自止矣,此意戒也。三业齐修,既已清净,更有何恶之可现,恶既不有,戒亦何用,不戒之戒,不修之修,证得于自然,而非他人可见,小乘偏于有相而重威仪,此所以真实者少,虚构者多耳。
问:念佛之法自不专重口念,但如何方为究竟?
答:念佛有数义,口持名号,心知有佛,一也;由愿心出发,敬仰赞叹,不觉流露于口念,心口同一称扬,二也;明弥陀者,乃三身圆满之义,此表性与相之两合,三也;如证入无生之体,光明之用,则动静语默无一非佛,四也。四者全备,方名究竟,若徒知口念,且以多为胜而不从心行,此是唱佛,非念佛矣。
问:何谓不念而念,又何谓不持而念?
答:不念而念者,不必定欲口念而自然心念者也,不持而念者,以未证三昧之人,于正念时,一有外境,即被牵摄而移去,自然念断,再欲念时,又必重行提起,此必再持而方可念者也,若已证三昧之人,于正念时,虽有外境前来,非不见闻觉知,然不被其引,仍可接念,即口中断而心未尝移也,不劳再持而起,此即绵绵不断,距打成一片时不远矣,故曰不持而念。
问:修禅净密,三者孰难孰易?
答:无难易之分也,当随根器而转,因缘而定,今不得已而分之。则密比较为易,禅次之,净土则最难,凡方法越简,得力越小,成就亦不易。净土法,于表面说,但种善根,自然容易,若求往生,非证到阿裨拔致不可,必平日一心不乱者,临终方不颠倒,一为因,一为果,未有因未就而果可成者也。若净土以广义论,即成就门,无论何宗不到净土,不名成就,岂非难而又难,弥陀经佛说五个难字,尤以信为最难,从可知矣,今言易者,欲作方便接引耳,我今说了义者,为最上乘说,非立异也。
问:修禅宗者,每若狂放不持戒律,岂亦以定慧为义耶?
答:禅宗摄念观心时,正是持戒,戒者,对治于恶也。世人作恶不外不知与惑二种,不知者,如婴儿之不知火,以手执热也;惑者,明知其不可为而心被境夺,主见不定,不能自恃也,若既觉矣,决无再做之理,惟小过往往轻忽,不觉流露,为对治故,遂持于戒,以戒其心也。禅宗为最上乘法,自难与初学者并论,彼以根本初明,如子觅母,数十年辛苦,一旦忽见,喜极而泣,手舞足蹈,亦属恒情,非病也,况禅宗时时在练心,有时举动,非人可测,遂以狂放目之,不知彼自有不惑主见也。学人往往不自用功而妄测他人意境,故有此见。
问:或谓居士未可弘法,不知何意?
答:保持佛制威仪,原当推尊比丘,时至今日,比丘居士,当同生惭愧心,更不应有此分别诤论也。佛门以法为重,而不以人为重,佛云,人入黑暗险道,有人以灯引路,不可以引者为非人而弃拒之也,古之维摩居士,近世之杨仁山、王宏愿居士,亦皆弘法者,又何疑乎,小乘中不得不保持名相,遂失其真,正法之堕,即基于此。即如心中心法,非不传于比丘,奈无人肯出而担负,岂可坐视不顾,又此法最微密处,比丘中极少参究,现尚未有此经验人继起,诸山长老,德望自可钦敬,但以所修不同,于此法之密要,方便力尚不足以启发学人,当推当仁不让之义,勿立此小见可也。
问:时至今日,佛法衰落,一切破败,不可讳言,不知何宗为最危险?
答:惟禅宗为最危险,风雨飘摇,正似残年风烛,因时代不同也。其危险处有五,一者佛门自相疑谤,几以禅宗一门为可废,尤以不幸而出于佛子之口。二者师资乏人,日见缺少,再一二十年,宗下但存皮相。三者人之生活艰难,不能一切放下,用功二三十年,而时不我待。四者环境不容其死修死参,而政府又不明此法关系之重要,不予提倡,非有特殊因缘,终难维持矣。五者宗门中接引方法,不知稍事变通,狮子身中虫,自食狮子肉,可不哀哉。
问:佛教如何而可使普及?
答:普及一事,是为甚难,因教育事,社会委诸学校,自身完全放弃,不如田野之间,口头传语,父以传子,子以传孙,简单扼要,牢不可破,民族精神,潜伏于此。自风气一变,民德日薄,人心根本动摇,富者淫奢而懒,中等人鄙啬而小,平民作伪而横,轻重不分,是非颠倒,贵贱随利而定,廉耻道丧,此最反背佛教而大可忧者也。当知世间一切人事教育,即是佛法,是在政府之提倡,至少限度,取人在才德并重,教育应重于政事,本来政是辅教行之不及,不是施教以助政也。佛教如欲普及,宜多编佛教教科书,而于一切小说电影,于因果之理,宜多所阐扬,严禁诲盗诲淫,即此可以深植佛教根基,久久自然同化。此次世界大乱后,种种反应发现,如武力不足恃,强权终不敌公理,渐渐回头,改弦更张,佛法自然光大而普及也,然亦在有心人之提倡耳。
问:凡人死后,焚烧锡箔等,或谓迷信,或言有用,二者究应何择?
答:凡人死后,以意念为主,其识神中如有此物,彼自信人,如其人生前本来不信,则焚烧丝毫无用,彼如信为有用,则自然爱取矣。又其人死后入于鬼神道,往往需此,否则亦无所用矣。总之此等作为,全由生前彼此贪财观念所起,根本即是迷信,然乃生前之迷,非死后而迷也。见理明达者,既不入于鬼道,亦不乐有此幻物也。至于生人所用之钞票,又与锡箔何异,忽而可用,忽而作废,皆随幻心而转,观于废票,则亦勿讥笑于锡箔矣。
问:大士寻声救苦,是救于果者也,何以世间仍有许多苦恼,不蒙垂救耶?
答:佛菩萨之垂训,在使众生自己明白苦因,都从心起,心明则不惑,恶业自除,苦果自灭。倘自作业,佛亦无可奈何也。至于寻声救苦,乃大士慈悲愿力,亦必人一心称名,至心皈依,方得相应,正其一心称名时,全乎是善,未有善心与恶事可相应也,故能免予苦难矣。又凡人有苦难,是前因今果,倘不能安分忍受,乃复怨天尤人,是难上加难,重添恶业,变为今因后果,苦无尽期,况寻声救苦者,乃一时方便之力,并可使他人之见闻者,同发信心,由是而皈佛,依佛所教,慎因断恶,归入正道而得善果。今世间所以苦恼多者,由于平日太无信心,临时亦不起忏悔之念,安得与佛相应乎,非不蒙大士之垂救也。
问:经有四依四不依,曰依法不依人,依义不依文,依智不依识,依了义不依不了义,是否可作定论?
答:义即不定,论即非义,依与不依,同属幻法。依法不依人者,此对师言,佛门以法为重,苟其人所传者,为如来正法,则依止于法,不必问其人之如何,虽其人行有不足取法者,系属其个人问题,于正法无关,不得因人废法而自误也。依义不依文者,此言读经时,不可拘执文字,以译笔有不同,抄写有笔误,古今字解,亦有变更,当注重全经要义而融会之,勿拘于一文一字,及其音句也。如金刚经: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菩提句,此当字,论文可读平声,作应当之当;但通达般若妙义,无时间前后来去诸相,当下即是,宜读作去声,此依于义者也。依智不依识者,以世人随识神流浪,枉作许多苦恼,若依于智,则智者不惑,圣凡之别,在此一点。依了义不依不了义者,佛法贵得究竟,不了义者为方便,了义者为彻底,以何者为究竟,则不辨自明矣。此四义也,虽然亦非了义者,仍属方便之谈,余以为于法亦当依人,盖非其人而传之,非其师而从之,非其根器而妄授之,最是两误,此不可不圆者一也。经固以义为重,但文即义,义即文耳,是在人之活看,不在文义之强分,通则一切通,不通则虽文义兼全之至理,彼终不能融会,此不可不圆者二也。智与识非一非二,无识则智不启,愚人不解,分之为二,离识求智,从何下手,以佛观之,智识不二,非可强分,此不可不圆者三也。了义固是究竟,但究竟亦属假名,毕竟亦不可得,方便以为究竟者,言一切法皆如幻化,知方便则无可不可,其义斯圆,此即了义也。不了义者,义之未尽者也,了义者,义虽有尽,终亦不可得也,至不可得时,无所谓了义不了义矣,此不可不圆者四也。世人胶执我见,必以为佛说法切切不可变更动摇,不知佛正要众生之变化善用,不独善用,并也不可执取。以如来之法,尚不可执取,况我之法耶,如是其病自除,如医生下药,原为除病,病去药留,又转他病,遂并药亦去之。其防弊之周密圆到,用意之慈悲广大,真不可思议,不善解之,诚有负于佛之苦心矣,其慎之哉。
问:佛门善书,发心人普遍印送,如是广行化度,而信者仍属寥寥,何也?
答:世人之看轻佛法,正中此病,盖世人专重外相,以书坊发行诲盗诲淫之书,尚代价数元数角不等,而如此重要之书,可以不费分文,轻视之心,油然而生矣。今必反其道而行之,凡真发心者,必不吝此小费,且因出费关系,必不漠视而轻弃,反可用心一阅,引之入胜矣。又书切不可太厚,使入先见而生畏,故度化法门,亦当随时代而变通,无定法也。
问:佛门比丘何以堕落至此,不知如何补救?
答:比丘者,无上士也,人天师表,岂可轻视,论者归咎比丘之自取,自无可讳言。不知为法者,亦不当坐而饿毙也,比丘自身救死之不暇,奚暇于弘法哉,其办经忏者,所以谋生也。政府先轻视佛教,原有之产,尚不予保护,而比丘之守产,上也者用之以整理塔殿,中也者维持十方堂舍,敷衍挂单,下也者资其酬应,年节送礼于施主,更下者则盗用以谋酒肉,如是堕落至可伤感。安得有力者,一改其风气而正其弊,庶可补救于万一,是在社会法之改良,如供养比丘,为亡人作功德,不求经忏钟鼓之热闹,而重于讲论经义,请之上座,丰厚供养,于亡者既有利益,于比丘亦自尊重,其不识经文,不明佛理之比丘,自然淘汰,而真人才出矣。政府先为提倡,一面严禁送殡等事,以尊其人格,而比丘戒律,尤当注意,先使世人知比丘究为何物,弘扬佛法究为何事,比丘不是废人,佛法不是迷信,不独利于亡者,且亦利于生人。各学校中,亦可延请比丘主讲,互相尊重,世道人心,自可大化。所苦者,近数十年来,社会重大事业,政府尚无暇及此,舆论比丘之改进,将掩口而笑其迂远矣,呜呼!
问:云何是出限量之勇猛?
答:此取法乎上之意也,以始勤终惰,人之恒情,不超出限量,如用兵之进攻,义无反顾,中途必退缩也。初学以痛切为主,只有猛进而无退,及至明白根本,越狠越好,认识要深切,半点含糊不得,如开门非开足不可,不可姑息,及入正修行路,反不宜性急求速,用毅力以守其恒,等至水到渠成,自然成就矣,所谓猛狠恒等四字诀也,精为专一,进为不退,波罗密门,如斯而已。
问:初学以至成就,自有次第,究不知以何者为最难?
答:此有二,一首一尾而已,首者,初入手明本来也,如破竹然,第一节最难开,不独要劈开,又必正而勿斜,尾者,至最后微细微细处,易于浑合,白鹭与白雪,骤视之,不可分也,然绝对不同。二者相较,还以首为难,因为末后关之不破,仍由根本不认透而起,是以从初学乃至成就,无刻不应拿住本来二字,本来面目不清,万般困难,由是生发。譬如读西文,字母拼音不熟,越多越困难也,学人每忽于微,岂知这一点,为万分重要。
问:修心中心法至如何可为师资?
答:求师难,识师更难,而为师则尤难,各宗皆然,若无其资,切勿轻误人也,地狱坐位,大半为邪师而设。师不必定指邪师,凡所学未全,不能方便接引,受法之弟子,因半途误入邪道者,其师即邪师矣。若所授甚正,而学人不听,因而自误者,与师无咎也。师资者,如资粮之自受用而以施于人也,所言资者如下:一心地根本明白,因因果果,能彻了无余。二于大端法要,能一一洞明,于其利弊,亦洞察无馀。三法法平等,绝不可有门户之见。四能不为名闻利养所动,于名尤为重要。五知一切皆属因缘,勿丝毫勉强,而与人事相逆。六心常平等,勿轻初学而重有势力者。七识学人根器,是为最要,如应授其何种法门,是为当机,考察其人之环境如何,及其相貌福泽等等,考察其昔时所修何法,何以不相契应,及受病之缘,去其夙病,警告其人,修至何时,必起何病,或生何疑而退转等病,察其人之习性而方便解释之,察其人对我之信仰心如何,来人求法之因缘,是否正当痛切等等,皆应一一注意,能如是者,方堪为师。
问:说法原无定法,但于无定法中,能示其法要否?
答:说法果有定法乎,曰否,医家之于病人,无定法也,惟医重于果,法重于因,虽无定法,略有数种,兹言其概:
一、说法有遮说表说二种,表说者,直表者也,如味之咸者直名曰咸,遮说者,则曰不淡,不淡则咸矣,表说使其直了,遮说使其寻思,务求其明白晓畅,此说法之旨也。
二、说法目的在慈悲,以慈悲故,当注重于对方之能否明白,不当计我说之精粗繁简矣。然欲使对方明悟者,必先体察其不明悟处,及其不明悟之因由何在,先离题远说,放宽其范围,开发其心胸,启发其灵机,种种譬喻,再合到本题,则听者自然会入,即感觉兴趣,则不忘失矣。
三、说法如医家开方,洞见对方病根所在,一把拿住不放,不容其逃避,层层逼进而追问之,使其无回手处,虽不能完全彻了,已过半矣。
四、凡细腻深思之人,其我见必胶执难破,且多强辩,若随之迎合,必越打越紧,离题更远,转难下手,彼之执见愈深,是旧见未除,新慢又起,两无益也,不如勿理,且伺其病机,待有机可乘,一把拿住,勿轻放过,亦勿许其滑去,如甲问未答,不许其另生枝节而就乙,自易就范。
五、问大者,我先答以小,问净者,我反问以秽,非故表奇特也,欲清醒其耳目耳。
六、问而不答者,亦答也,然必其人懂得一半,方有用处。
七、有数种人,勿轻与说法:一糊涂人,二神情不属者,三地位高于我者,四信我未坚者,五于彼法正浓厚不舍者,六勿在稠人广众中,专与一人言谈,七其程度太差,难相接者,八与青年妇女,九与比丘比丘尼。
八、善说法者,无一处不是说法,最难者,是不说之说,我虽不说说,彼竟不懂,而徒生疑,又奈何,所谓不说说者,乃行住坐卧谈笑接物时之说法也,此是最上乘法,然不懂者,惟有疑惧谤骂耳。
九、说法中以不说说为最难,且易招谤,当行忍辱波罗密,且说平等不二法者,不可以口说也,彼如肯虚心参究,自亦能会入不二也。
十、从来缘觉,因缘而感,即境开悟,是能听不说说之法者。
十一、说法而欲求全求誉,则本意为自己,则亦不必说法度人矣,以顾此必失彼也。最上乘法,立场不同,宁可度一人成无上士,勿愿度万人成阿罗汉。闻我言者,必惊怖吐舌。此劣慧人,不足与言最上乘不二法也。是以修法以信为主,不独信师之言,并信其行。此亦在师之自信,自问其行足以把持者,不必求人之谅不谅耳。公案中文殊仗剑对佛,南泉斩猫,于大众中,抚比丘尼手,某婆子使婢子勘破比丘等法,皆自己确有把持力,完全会入平等不二而忘能所者。然对方不堪承受,为一小事,尚奔走惊奇,呼曰魔子者,安足与言法耶,安足以信我之不说说法耶,可叹可叹。
十二、听法人能听不说说之法,其人去彻悟不远矣,能微细体察师之所言所行,合计而参之,刻刻不放松,则彼此心心相印,亦不远矣。同学中,大都以师为护身符,或当作临时顾问咨询看,或当作学堂教习看,升班即弃,或作为帮忙出主意人,呜呼,此知己之难也,得我好处者,只口头议论耳,一曝十寒,无怪其大机大用之难启也。
十三、凡事世人视为不平等者,正出世平等法也,试问于理论外,事上平等法又如何说,如何表示。
十四、此何物乎,千圣所不识者也,千圣尚不识,则由此而起之微妙大用,彼凡夫俗子,又安得而识其机哉,不识其机,则亦只有惊奇疑怖,奔骇谤骂之一法耳。故真彻悟人,至少亦必经世人几度咒骂为魔,或几度恭维赞叹而自俨然不动摇者,庶许其入不动地也。
十五、棒喝是古人一时权宜方便,非其人,非其时,与非其资格,概不可乱用,此在合其机耳。
十六、受谤资格,极不容易,第一论事,第二论人,小人骂,不足重轻,君子鄙,为可忧耳,然君子自必反省焉,自反省其被责之因,果属何在,从而细参之,此又自己说法法也。
十七、对人说法,千万勿顾我,否则说我耳,非说法也。当空诸所有,勿著半点人我之见,称性而谈,随机而说,当作白话家常,老老实实,勿有胜负心,诚诚恳恳,勿有得失心,讲得通,不必喜,劝不转,不必恼。若以此法训子,子无不贤,以此法待友,友无不见谅者也。此惟合机合时合人为最难,急不得,待到来年再说,缓不得,马上擒住不松。虽若游戏,处处是庄严,虽若无心,处处是实相。心如行云流水,词若特起孤峰,捉之如海上明月,空中鸟迹。何以故,诸法本空相故,不取于相故,故曰如是说。
十八、说法时,第一要胆大,以无得失心为主,第二要目空一切,自视即等于佛,下视若一班就课学生。意要宁寂,气要从容,徐视一周,然后开口,所谓先以气摄,次以机动,再以词应,终以寂止。气摄者,使上下数十百人,心摄于一也,彼心定于一,则耳聪目明,其机自启,我随其机而引逗之,然后开口,应之以词,其词即毕,则一切都属空论,毕竟空寂,不可再取而生法执,故曰寂止,止于本来空寂地也。
十九、说法有得失心,则大机不起,大用又安得现前。只要平平常常,根本认清,处处留心,求一个熟字,熟极则用广,广则自大,触处是机,进退迟疾,无可不可,未有能大用而不启大机者也。以能得大用,即是大机,机与用,二而一也,只是自限与不得自限者,自为习气所限,此我见能所之未忘也。
二十、说法时不可不有顾忌,如不涉政治而伤时,或有显者在座,不受直说,多所顾忌等等。于事无益,于意反伤,当先有准备,预先撇开,自然无涉。总之说法分对众与对个人两种,机宜各自不同耳。
问:云何是摄力?
答:此难言也,在尔日后自知。所言摄者,感化之意也,惟以至诚之德,光明磊落,坦白空净,不在言表,而在气养,不在临时,而在平日,威由德生,摄由定致,此自然之力也。
问:五力与业力何别?
答:同一为力,以体同也,以用不同,故名有别。况为力不同科,虽同一门,而又自分高下也,至经云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者。言归到本来,自然平等,即属平等,安有高下。论用非无,论体不有,非空非有,是真平等。又平等平等者,言平等尚在相对中,毕竟平等亦不可得,故曰平等平等。于此即是微细微细处,即是力之最大处,勿草草忽过。又力者,不可以量计,越微细,其力越大,故地力不如水力,水力不如火力,火力不如风力,风力不如心力,心力不如空力,此摄力之难以计量也。
问:修道人于小说等书,可以看否?
答:修禅宗与修心中心法,不可不看西游记小说,其中隐寓修道经过,至精且密。余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在南方消夏时,以此小说书作课本讲,点明心地法,闻者颇生兴趣。惜注解者不明作者之用意,负其苦心矣。
问:修道人可饮酒否?
答:酒为五戒之一,但戒卖酒,或饮过量,或劝人饮。若自己饮不过量者,无大碍也。比丘则与居士不同,以酒非本恶,五戒中,杀盗淫妄为正恶,而酒为缘助。恶根未除者,如内藏炸药,酒为火引,一触即发,故在戒列。卖酒劝酒与过量,皆助恶缘,故在戒列。比丘为师表,于初学人本应自身作范,故在戒列。若依心地法论,饮酒不为过恶,酒饮乃过恶耳,云何饮酒,以酒为我饮,饮亦可,不饮亦可,不以有而害,不以无而恼,不被酒缚,是饮在我者也。云何酒饮,世人嗜酒如命,每饮必醉,喜怒随酒而转,多寡不能自制,或见人饮酒而生憎恶,是饮在酒者也,圣凡之别,由斯而判。故酒者可饮而不必饮,亦不必不饮者也,法无定法,拘泥不得,倘涉于沽名一流,自以为高者,又破妄戒矣,是以五戒中妄戒最难持亦最微细也。
问:布施为修行之门,若拥资百万者,赈灾时一毛不拔,于佛法中应作何观想?
答:无足奇也,以各有因缘也,凡富有资产者,此名世福,非因缘不成。因者,夙世慷慨成性,多予人方便布施,结缘自多,如农夫种田之先下种也。缘者,再世每生于富有之家,多缘来会,事业易于成就,加以能保持而善经营,是今世之拥资百万者,另有其致富之因缘,与他事无关也。赈灾乃另一问题,其肯否结缘,属其自由,虽一毛不拔,不当惊异而非之,尤不应以为非赈不可,类似因富而惩罚之,性质何异强盗勒索,此大不平等之事也。故募劝者,当发平等心,贫富同一尊敬,在富者当明今世致富,即由于夙世下种,则欲长保富贵者,今之赈灾,即我下种之机缘,难得有此福田,不待募者之苦口劝请,即自动布施矣。虽然,习性各有不同,贫者有时慷慨,富者反极啬吝,其甘愿一世之富,及身而尽,眼光之短,亦殊可怜。更有一班人,自诩通达佛理,谓财布施与法布施比较,百分千万分不及一,我当劝人念佛,一文亦不必布施,藉以满其一毛不拔之愿,此招来世下贱,颠倒之报。西方为大善根福德因缘,三德具足之地,此等人必不配往生也。况法布施者,亦不离财,以财即法也,布施之义,在一舍字,能舍去我见,为世上第一等福人。若遇此等人,切不可生憎,并也不必怜悯,徒自生恼。
问:师自己一生用功,如何致力?
答:此各有因缘,我初亦不自知也,我自幼得庭训,致力于平等二字,先大夫上欣下甫公,因守正而去官,先母蒋太夫人慈和接物,故自幼稍明贫富贵贱不二之义,不知其与佛法暗合也。后虽身历各界,终觉概不究竟。及遇皈依师上霞下光和尚,始痛切学佛,皇皇若恐不及,虽未能发明心地,然已知不可限于一宗矣。及随侍上大下愚阿黎,受心中心密,始明本来心地法要。于十九年(1930年)冬,弃打坐法而致力于人事上之磨练,近数年来,随缘应付,不求功利,空力日有所进而已。常劝学人,明根本,在参究心要;除习气,在人事磨练。余一生得力处,在愚师一语,曰:空则自定,嗣悟空之功夫,要在论语四毋字上着力,勿怕习气,只怕不明本来;勿怕有魔,只怕自己不觉;勿怕功行不圆,只怕不肯等候;勿怕难入不二,只怕心不平等。心常空空地,气常平平地,意常淡淡地。五根五力,全在不著力处承当,不疑处成就,肯虚空寂照者,去佛不远,若虚空寂照之法而亦空之,即是佛矣。此等功夫,全在自己埋头苦干,非人可见,故勿求人谅,亦勿妄测他人,曰某也开悟,某也入魔,不啻自表已开悟而不入魔者,每为识者所笑尔。
问:学人之所以中途退转,或久修无益者,其故安在?
答:此下手时错误之过也,然非错误也,着力处先后颠倒也。盖诵经念佛打座等事,是借用之法,如种田之播种灌溉去莠等事,先未明地在何处,徒托空言,自无兴趣,根本不曾开步前进,更谈不到退转矣。故指示学人,当发明心地为主,先令定宗旨,后对付法以为缘助。
问:禅宗与心中心密同此归元,所谓一路涅槃门是否,但所谓本来面目,如何证得,可得闻否?
答:不由观心入手者,难以悟见本来面目也,先观一念未起前,是何景象;次观我即今能观时,是何景象;再观我并此观亦不起时,是何景象,有丝毫之念存否。
今即丝毫无念时,心即空空地,气亦平平地,此时了无善恶分别诸念。稍稍著意,即落无记,无记即为有,与有念等,因无记即入偏空,偏空之反动,不落昏沉,即转掉举,又将乱也。
于一念不起时,眼前形形种种,均是现量,见闻了了,寂寂然非善非恶,亦非无记,不昏沉,不睡着,廓然无念,此光景究是什么,最要最要。
有时境来心动,照常应对,随事分别而不流,有如挂线风筝,进退左右,另有根本把持。又如上市游玩,虽东西不定,终不忘回家旧路,亦不著意思家,远行近道,来去无碍,此比量而现量之境也。
识透本来,不因环境顺逆动静而惑我见,亦不以我能不惑而故事放纵,无一刻不用心,无一刻有用心,憨然无知,而了了觉知,非起非不起,荡荡无着,寂而不断,觉而不见,一若主意老强坚定,问其是何主意,则又不知所云,如武功人忘其有千斤焉者,此由观照而入常照,由常照而入寂照者也,此力在脚根下圆转自如,力不知从何来者也。
每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