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生:经典颂古 第四章 公案颂古与禅悟境界 三、圆融互摄2025-02-26 08:42
公案颂古与禅悟境界
三、圆融互摄
吴言生
[台湾]东大图书公司,《经典颂古》,2002年11月初版
第194207页
禅宗受《华严经》、华严宗四法界、十玄无碍、六相圆融等影响,形成了珠光交映的圆融境。《碧岩录》中的公案、颂古,关涉到禅宗圆融境的主要有大小圆融、一多圆融、自他圆融、体用圆融、南北圆融、心境圆融等。
(1)大小圆融
表达、吟咏大小圆融禅悟体验的,有雪峰尽大地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5则:
举雪峰示众云: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
本则公案旨在破除大小广狭等情见偏执,而归于万法一心平等之理。对雪峰的这段话,不能用心机意识猜想。不少人以情识求解,说雪峰的意思乃心是万法之主,尽大地一时在我手里,毫不相干。只有真参实证的人,将得失是非,一起放下,洒洒落落,才能领会雪峰的意旨。雪窦颂云:
牛头没,马头回,曹溪镜里绝尘埃。
打鼓看来君不见,百花春至为谁开?
牛头没,马头回。雪窦所呈示给我们的这两幅景象,到底象征什么,颇耐人寻味。见得透的人,读了这两句,如早朝吃粥斋时吃饭相似,只是寻常。雪窦当头一锤击碎,一句截流,孤峻峭拔,如石火电光,不容凑泊。
曹溪镜里绝尘埃,雪窦第三句,曲通一线,稍微泄露出一些消息,说尽大地的牛头(地狱里牛头人身的狱卒)回去了,映出粟米粒的马头(地狱里马头人身的狱卒)。但是,曹溪六祖的心境本无一物(三界无法),哪有像牛头、马头等尘埃!
打鼓看来君不见,百花春至为谁开?雪窦已经通过牛头没,马头回的情景,将公案意旨呈示于人,但人们却不能领悟(不见),雪窦索性打开窗户,披肝沥胆,明明白白地提示说百花春至为谁开当春天姗姗到来时,幽谷野涧,乃至于人迹罕至之处,百花竞发,芬芳馥郁,到底是为谁而艳,为谁而开?这是暗示出法的绝对作用,呈出千红万紫的绚灿的美丽的花,便是天真清净无垢的法身(《禅学讲话》第136~137页)。
此诗以牛头没,马头回的鲜明喻象,象征芸芸众生漂溺苦海、轮转识浪的惨状,以衬托彻见宇宙人生真相之人的澄明与洒脱。彻悟之人心明如镜,不再受生死轮转的干扰,没有漂泊迁流的波动,对外境了了感知,证得了广狭一如、小大相即的圆融无碍。打鼓两句再度转折说,虽然雪峰苦口婆心地说打鼓普请看,但很多人仍不明白这眼前的事实,就像百花春天竞相开放,对于有眼如盲之人,又有什么意义?对于不具备审美眼光的人来说,再美丽的境象也失去其价值。所以百花春至,只是为那些物我双泯,能够融入百花深处的有心人而开。
(2)一多圆融
表达、吟咏一多圆融禅悟体验的有万法归一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45则:
僧问赵州: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领布衫,重七斤。
万法指森罗万象,是绝对的本体或真理,即自性。万法归一表示各种现象都是宇宙本体所派生,而且会还原为唯一的本体。万法归于一,而一是绝对的存在,所以绝对的一也会回归于万法。圆悟则认为,赵州的答语,是毫无意路的答话,意在断灭学人的有无妄想。雪窦颂道:
编辟曾挨老古锥,七斤衫重几人知?
如今抛掷西湖里,下载清风付与谁?
编辟曾挨老古锥,七斤衫重几人知?赵州曾受过严格的锤炼,出言吐语,自是不同。看似简单至极的一句话,却很少有人能够知道它的落处。这僧要逼拶赵州,赵州不愧是大师,向转身不得的地方转身而出,从容应对。雪窦赞叹虽然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七斤布衫,却很少有人能知真意。
如今抛掷西湖里,下载清风付与谁?诗意谓万法归一,一亦不要,七斤布衫亦不要,一时抛到西湖里。西湖是现景,在雪窦所住的洞庭翠峰。赵州示众说:若从南方来者,即与下载;若从北方来者,即与上载。(《五灯》卷4《从谂》)赵州对上载(指悟入佛法的人)说心说性说玄说妙,说种种方便。对下载(指修证透脱的人)便没有许多道理玄妙。如果有人满腹存着禅的知见,挑着一担禅,来到赵州这里,就会发现一点也用不着,因为赵州会把你的见解剔除得一干二净,使你将各种行囊放下,洒洒落落,没有一星事,证得悟了同未悟的禅心。修行获得了悟,会经常带着这种省悟的观念来生活,不容易将它抛弃,执着于这种悟是常有的事。如果让学人抛弃了辛苦得来的悟,不啻是要断他的命根。但真正省悟的世界,必须要放弃这种悟的意念。赵州七斤布衫,如金如玉。对此一切知性的解释,都是上载。下载清风,谁人能够领受?
此诗通过吟咏青州布衫,表达了断绝一切思量的禅趣。赵州曾接受过严格的锤炼,机语无近傍处。诗的首二句扫除了所有对赵州示众的测度,引导读者对七斤布衫本身进行体证。三四两句更进一层,说要把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乃至于七斤布衫全部抛却,方可洒洒落落,如清风拂面,将读者引向了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禅悟之境。诗歌通过随说随扫的金刚般若,使境界层层提升。反诘句的运用,增加了回环唱叹含蓄蕴藉的艺术效果。
(3)自他圆融
表达、吟咏自他圆融禅悟体验的,有南山起云北山下雨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83则:
云门示众云:古佛与露柱相交,是第几机?自代云:南山起云,北山下雨。
云门见地明白,机用迅疾,大凡垂语、别语、代语,孤峻峭拔。本则公案,如石火电光,神出鬼没。庆藏主赞叹道:一大藏教还这般说话么?云门的机语,确是佛教经典上见所未见,绝意识绝情尘。只要一思考推理,便束手束脚。云门见无人领会,就自己代答说: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为后学指出一条通路。雪窦颂云:
南山云,北山雨,四七二三面相睹。
新罗国里曾上堂,大唐国里未打鼓。
苦中乐,乐中苦,谁道黄金如粪土。
南山云,北山雨,四七、二三面相睹。诗意说云门善于看风使帆,逗机设教,向刀山剑刃上为人下注脚,直使得西土二十八位祖师,东土六位祖师,一一相睹。这就是古佛与露柱相交之机。
新罗国里曾上堂,大唐国里未打鼓。雪窦刚说出相交之机,又随说随扫,说虽然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但并不是新罗上堂大唐打鼓的恶平等,而是平等中有差别性,这就自然而然地引起了下文。
苦中乐,乐中苦,谁道黄金如粪土。苦是苦,乐是乐,苦是乐,乐是苦。南山北山一体,起云下雨圆融。诸佛诸祖之奥妙世界与现前之事物诸相,仿佛是截然无关的个别法,却可亲切交契、浑然一体而无所分别。西天与东土之祖师,虽然生存的时空各不相干,南山与北山的云雨,亦无交会互涉的可能;然若自东西互存、南北一体的完整世界来看,则自然可了达其亲切相交、一体无别之境界。个体和个体的圆融交摄而互不妨碍的自他不二之境正在这里。
雪窦的颂古,简洁明快而精妙绝伦地吟咏了古佛与露柱相交的意趣,用随说随扫的金刚般若,将云门意旨表达得淋漓尽致。万松指出,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与观世音菩萨将钱来买胡饼,放下手原来却是馒头、盏子落地,碟子成七八片是同类机锋,不容诠注话会,应该向诠注不及处诠注,话会不到处话会,古佛既与露柱相交,自然南山起云,北山下雨。蜂采花而成蜜,麝食草而作香。高低岳渎共转根本*轮,大小麟毛普现色身三昧。
(4)体用圆融
表达、吟咏体用圆融禅悟体验的,有智门莲花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21则:
僧问智门:莲花未出水时如何?智门云:莲花。僧云:出水后如何?门云:荷叶。
关于本则公案的意旨,主要有两种看法,一是迷悟说,一是体用说。持体用说者认为:莲花未出水之前,所见的应是荷叶,而光祚答为莲花,甚具深意,因为莲花虽未出水,但莲花的性质已完全具备,以后出水成为莲花,不过是其潜在性质的引发,意在比喻自性妙体未发生作用以前,一切妙用已经存在,以后由体起用,均系自性妙体的作用。莲花出水后,所看到的应是莲花,而光祚答以荷叶,荷叶是根本,荷叶是圆的,而禅宗常以○相,代表自性妙体,以比喻莲花,乃以荷叶为根本,现象界一切变化,仍为此一自性妙体所涵摄。(《禅门开悟诗二百首》第488页)两说之中,以后说较近原意。雪窦颂古则另辟新境,提醒人们不可以情识卜度:
莲花荷叶报君知,出水何如未出时。
江北江南问王老,一狐疑了一狐疑。
如果说出水与未出水时一样,就犯了颟顸佛性笼统真如之病;如果说出水与未出水时是两样,又犯了心境未忘堕在知解之病。雪窦是智门的法嗣,能看出智门奥妙处,所以直说莲花荷叶报君知,出水何如未出时。对此必须当下悟入,否则江北江南问王老,到处参访像南泉(南泉俗姓王,自称王老师)那样有修为的尊宿,问他们出水与未出水的同异,江南添得两句,江北添得两句,一重添一重,依然狐疑不定,心国难以太平。
与禅林多以清词丽句吟咏本则公案不同,此诗专以抽钉拔楔为务,表现了作者对公案的独特悟解。首二句运用引而不发的疑问句式,将想像、品味的空间留给了读者;后二句形象地刻画出参禅者不明心性,四海奔波,疑虑无有歇时的困惑心态。本诗重点在于引导读者对公案进行体悟品味,采用的仍是说而未说式的运思方式,显得宛转摇曳,颇具含蓄隽永之致。
智门般若体用公案及颂古,也表征了体用圆融。《碧岩录》第90则:
僧问智门:如何是般若体?门云:蚌含明月。僧云:如何是般若用?门云:兔子怀胎。
智门的答语,分别运用了古代的两则传说。古传汉江出蚌,到中秋月出,蚌浮于水面,开口含月光,感应而生出明珠。中秋有月则珠多,无月则珠少。智门借用此意来答般若体;又传兔子属阴,中秋月生,免子开口吞进明月的精华而怀孕,口中产儿。智门借用此意来答般若用。雪窦颂云:
一片虚凝绝谓情,人天从此见空生。
蚌含玄兔深深意,曾与禅家作战争。
一片虚凝绝谓情,人天从此见空生。雪窦起句便颂得极好。六根湛然,虚明凝寂,不必外求,自然常光现前,壁立千仞。绝谓情指绝去言谓情尘。须菩提岩中宴坐,诸天雨花,是因为他善说般若,如帝释天所赞,无说无闻,是真般若。雪窦指出,须菩提善说般若,不说体用。只要理解了这点,也就理解了智门蚌含明月、兔子怀胎的意旨。
蚌含玄兔深深意,曾与禅家作战争。虽然智门之意不在言句上,但言句上却有深远含意,此深深意即是:般若为佛智,乃无我、无心之无分别智。此公案中,僧分别般若之体用而问,智门则以体用不离作答。即蚌含中秋之明月而生明珠,兔吞中秋之明月而怀胎,以前者为般若之体,后者为般若之用;然而蚌兔虽异,能照之明月则无二。盖僧分别般若之体用,智门则超体绝用,直接以明月之无心而普照万象,提示般若大智慧之当体。(《佛光》第5023页)一般人对此深深意不能了解,争来争去,对这则公案浩浩商量,却很少能够真正地理解。
雪窦此颂,借用须菩提宴坐诸天雨花典故相形,使人鲜明而真切地感受到般若绝谓情的特征。后二句进一步扫除情解,谓蚌含明月、兔子怀胎虽有深意,天下禅人却不可以情尘意想来揣度,必须以洒洒落落的襟怀来领受,方为究竟。
(5)南北圆融
表征南北圆融、超越空间禅悟体验的,有不是心佛物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28则:
南泉参百丈涅槃和尚,丈问:从上诸圣,还有不为人说的法么?泉云:有。丈云:作么生是不为人说的法?泉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丈云:说了也。泉云:某甲只恁么,和尚作么生?丈云:我又不是大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泉云:某甲不会。丈云:我太杀为尔说了也!
本则公案发生时,南泉已参见过马祖,正往诸方参访名师。百丈提出这个问题,一般的人殊难应对。如果是位宗师,便会立即识破他的用心。南泉当时见地还有限,根据自己的体会说有,显得鲁莽轻率。百丈将错就错,问什么是不为人说的法,南泉说: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可谓贪观天上月,失却掌中珠。百丈说:你已经说出来了。南泉也知道变通,便随后一拶说:我只这么讲,你要怎么讲?若换了别人,未免手足无措,百丈不愧是宗师,说:我又不是大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回答得很恰当。南泉不解,百丈又说:我替你说得太过头了。本则公案中前部分两人都是大家作略,后部分两人都予放过。雪窦颂云:
祖佛从来不为人,衲僧今古竞头走。
明镜当台列像殊,一一面南看北斗。
斗柄垂,无处讨,拈得鼻孔失却口。
佛祖从来不为人,衲僧今古竞头走。佛陀尽管留下了浩如恒河沙数的经典,实际上四十九年间却未曾说一字。不为人之语,意味殊深。禅宗常说不可以言句误人。在禅宗看来,当学人问禅问道时,劈脊便棒,才是亲切为人处。既然佛祖不絮絮叨叨地为人,禅僧却到处奔走,问是问非,岂非南辕北辙,缘木求鱼。
明镜当台列象殊,一一面南看北斗。《法句经》颂说: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悟者之心如明镜当台,清明地辉映万象。每个人都有一面明镜,森罗万象,长短方圆,在其中一一显现。但你要是向长短方圆上求知解,终究摸索不到。所以雪窦说虽然明镜当台,却可面南看北斗。这是绝对无的境界。二元意识有东西南北的区分,实则南北东西都是人为定义出来的,是人的辨别心将这边叫南那边作北。人心虽有高兴、伤悲、愉快,事实上是将一心分为各种心而已,本心则非喜非忧,非善非恶。此二句颂百丈逼拶南泉我又不是大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之语。百丈之答,将逻辑思维悬搁了起来,将说与不说的对象放进了括弧里。
斗柄垂,无处讨,拈得鼻孔失却口。雪窦颂到这里,担心人们错会,溺于死水,便随说随扫说,如今斗杓向南低垂,天色渐曙,北斗消失,你还向哪里去看?你只要拈得鼻孔,明见自性,就会失却口,廓尔忘言。否则,纠缠于言句,就与大道相远。
此诗先以祖佛从来不为人指出禅不可说的根本原则,接着以衲僧今古竞头走形象地描摹出参禅者踏遍千山万水求禅问道的失误,之后呈显出明镜映群像、面南看北斗的现量境,启发学人以慧眼作般若直观,又担心人们溺于死水,随说随扫,将读者引向言亡虑绝的禅境。诗意一波三折,跳宕流转。诗的重心,在于超越说与不说之境,而跃入面南看北斗的直观,这是无南无北、亦南亦北的圆融互摄的境界,是华严珠网的至妙境。
(6)心境圆融
表达心境圆融禅悟体验的有百丈野鸭子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53则:
马大师与百丈行次,见野鸭子飞过,大师云:是什么?丈云:野鸭子。大师云:什么处去也?丈云:飞过去也。大师遂扭百丈鼻头,丈作忍痛声。大师云:何曾飞去?
禅僧十二时中,时时以明心见性为念。马祖与百丈同行,见野鸭子飞过,马祖当然知道是野鸭子,却发问,问中自有深意。马祖问是什么,直示出自性绝无隐秘,头头显露,是为了使百丈把握自性的真生命而促其注意。百丈也照着现实本相答道:是野鸭子。若从法住法位的角度看,野鸭子即是野鸭子。但若把野鸭子当作外境并认为它是客观存在物,主客观就因此分裂而陷于对立,违背了自性的本源。百丈的心随着野鸭子飞走,是心逐境转,马祖遂捏他鼻孔。百丈经这一捏,豁然省悟到原来马祖问野鸭子飞到哪里去,并不是要研究野鸭子的去向,因为野鸭子的动相是生灭法,马祖是要自己在问话上体悟到遍界不曾藏、法法常显露、不生不灭的自性。次日马祖升堂,百丈卷席,表现了大悟之人网罗不住、自在玲珑的风致。雪窦颂云:
野鸭子,知何许?马祖见来相共语。
话尽山云海月情,依前不会还飞去。
还飞去,却把住。
雪窦劈头便颂道:野鸭子,知何许?且道野鸭子到底有多少只?未悟之时,成群作队;既悟之后,一只也无!马祖见来相共语,颂马祖问百丈是什么,丈云野鸭子。话尽山云海月情,颂马祖再问百丈什么处去。马祖点拨百丈,如山云海月那样自然涌出,脱体现成,百丈却依前不会,还说飞过去也,再一次错过了开悟机缘。欲飞去,却把住。正当百丈心逐境迁时,马祖大用显发,一把捏住百丈的鼻头,将他的错误方向扭转过来。然而百丈未了解马祖的用意,根据常识作答,等于肯定了生灭法,马祖将他的鼻子扭痛,提醒他肯定生灭法的错误。在他忍痛作声的刹那,作为百丈的主观和作为野鸭子的客观之对立就被粉碎了,百丈的分别情识也被铲除了。
此诗以野鸭子,知何许的欲擒故纵式句法,引导读者对野鸭子公案进行体悟。并以马祖见来相共语重现公案情景;以话尽山云海月情形容马祖对百丈的诱导,绾合脱体现成的禅机;以还飞去描摹百丈口吻,神情毕现;以却把住写马祖捏住百丈鼻头,将其错误方向扭转过来,从而凸显了公案禅机:体得万境悉是真如而现前时,心境一如,万境即是自己,自己即是万境。